DEEPER：深陷颓丧与音乐性
我把《DEEPER》看作ヒトリエ集大成的一张专辑，这是乐队商业化成功的一张标志性专辑。首专《WONDER and WONDER》和此前的 E.P. 和 Single 都还保留着较强的 wowaka 独有的电波感，但在 DEEPER 里，ヒトリエ的音乐在保持 Indie Rock 的基础上表现出更多的包容性，也可以说 DEEPER 这张专辑在“通俗意义”上更好听了。整专 10 首曲子里，有 3 首是旧曲。日本人出于 CD 情怀总是希望专辑能够具备整体性，而不是东拼西凑堆砌起来的冷饭。因此 DEEPER 成为串联全曲的线索，但是整张专辑里并不存在和 DEEPER 这个词直接关联的曲名。所以来听听看吧，从 wowaka 支离破碎的意识流里寻找对于 DEEPER 的解读。
专辑封面
这张专辑的 Cover 着实为专辑加分不少，我第一眼看到的时候就觉得很美。晶莹剔透的物体、零碎晶体形成的光斑、折射而成的光痕，在暗色的背景之中浑然一体。完全是冷色调的配色让这个封面的视觉效果显得比较压抑。 DEEPER 这个名字也有同样的意味——向下深潜，仿佛坠入深渊，感到窒息。就我个人而言，烦躁的时候看到这个 Cover 就有了一种心如止水的安定感。看到这种封面你大致也会想：噢这张专辑的曲子肯定也是沉着冷静而有距离感的。但听完后全曲后你可能会觉得有些许封面欺诈。其实 DEEPER 的曲子确实是比乐队过去的作曲“冷淡”不少，我们不妨一首一首来看。
曲目列表
1 | GO BACK TO VENUSFORT # Go Back to Venusfort |
总体上来看，10 首曲子里快歌还是占了大多数（ 7 首以上） wowaka 果然还是盛产快歌。然后看命名，片假和英文占了大多数，然后大部分都让人觉得不知所云 233 。 专辑的整体基调还是起伏错落有致的，前 4 首曲子相对高昂， 5-9 的部分调性最高，最激昂，但是 track 7 算是一个慢歌间歇，最后 1 首又回到平稳。整专的节奏对于能接受快歌的人还是比较舒服的。
GO BACK TO VENUSFORT
新曲 track 1 可能就让很多人觉得不太能听下去，尤其是开头部分的。吉他的 riff 和演唱其实没什么旋律的，而是通过节奏铺陈气氛——那种诡异荒凉的气氛，就像标题“回到维纳斯堡”一样，甚至给我一种哥特的错觉（不过维纳斯堡其实是日本台场的一个商场……）。然后鼓点插入进一步提升节奏感，最后是神仙一样的贝斯，密集的低音。到这里应该已经能够抓住这首歌的大致感觉了，就是疾走、激越、炸裂。随后的主歌部分就显得顺理成章，继承前奏的感觉不断刺激听觉，没有演唱升调和变调地一直向前延伸。我感觉就像拉弓一样，逐渐地弓拉满了，弦紧绷了。在主副歌的相接处节奏松弛下来了，但力度的表现更强。時間を止めてしまえ这一句只剩下很细微的人声，看似有意地放出间歇，但接踵而至的副歌立刻把箭射出去了。副歌的演奏和演唱都放开了，旋律节奏俱备。不过最吸引我的是间奏——先是左耳 wowaka 的吉他， riff 的节奏感很棒，煽动性很强。然后右耳 shinoda 吉他铺出一段新旋律。虽然间奏在手法上不出新，但是能写出那么多好听的小段 riff 的 wowaka 真的厉害。后面那段念白有点意思，听得出金属质感的合成音和吉他充分表现开头所说的诡诞狂野的气息。
歌词依旧充满各种奇幻的意象，大量晦涩的意象支离破碎很难让人形成连贯的解读。不过看得出爱的缺失是一直在强调的主题，音乐性所带来的欢悦更是直言不讳。实话说歌词中二感爆棚，大有那种 mad musician 的气质。另外有网友发现了这首歌的歌词ブレーメンボーイ和八爷的旧砖《Bremen》的呼应，看来也有一些隔空响应的致敬的成分。
这首歌第一次听的时候我对这首并没有多大好感，但在看了 DEEP/SEEK 那场 LIVE 的版本之后还是觉得有不少吸引我的地方，这首歌是 LIVE 的开场，印象深刻。
シャッタードール
这首歌是旧曲，之前以 Single 的形式发行过专辑。歌名翻译成中文就是摄像人偶，单纯看歌名大概可以猜测出歌曲想要表达的意思无外乎束缚逃脱，表达一种对于现实世界的叛逆，这似乎是乐队相当核心的一种气质
在编曲上，这首曲子比较接近 wowaka 在 VOCALOID 时期的风格。先是一段中毒性的旋律破开，吉他部分伴随着密集的鼓点逐渐把节拍变得紧凑，贝斯加上旋律，然后吉他演奏引入主歌，这种风格的编曲依赖一段让人上瘾的抓耳旋律。不过这首歌的亮点个人认为在演唱：wowaka 的声音偏软偏轻，即使是在副歌部分，也没有像以前那样嘶哑地去唱，而使用大量的假音，又不是那种很狂气的风格，更多的是一种疲惫的宣泄，透露一种厌恶，仿佛在一次次的抗争中已经失去了气力。间奏部分几乎是全是重复的扫弦，单调平直反而衬托出演唱的变化。
厌倦，是这首歌想传达的主题，同样是消极的情绪，同样是颓丧和悲伤，这首歌的呐喊是稍显绝望和无助的。有一句歌词我很喜欢
1 | 凡庸な有刺鉄線 |
庸碌的有刺铁线，境界线上的人们总是徒劳空忙，到底是在做什么呢？这句歌词似乎传达一种：陷于匆忙变化的虚无世界，而变得保守、盲目而麻木。在最后的副歌结束之后，整首歌并没有随着完成，而又插入一段主歌，这种处理就好像在对于无望日常的宣泄之后，我们仍旧只能回归其中，淹没于人群。
ワンミーツハー
乐队写给动画《divine gate》的 OP 曲。人声先入，旋律毒辣。其实这首歌一开始并没有吸引我的注意，反复品味之后，被伴奏的旋律俘获，折服与 wowaka 对于旋律的把控力。欣赏这首歌之后我推荐再去听听 instrument 的版本，领悟 wowaka 深厚的旋律功底。在这首歌里，几段旋律在整个过程相互呼应，这几段小旋律并不相似，但是组合起来之后就十分就产生了很不错的增益。主旋律是贯穿始终，和演唱部分相同的旋律，在全曲中出现的用于装饰的小旋律是我个人感觉最为精彩的地方。
00：00 - 00：20 开头十秒在右声道的电吉他音所弹奏的旋律妙极，先是一段循环三次的旋律，然后在一个变调后，螺旋式的旋律引出一声鼓点，紧接一段强劲的吉他。我个人对于开头十秒的演奏非常喜欢，同时随着后半部分的吉他出声后，整个感官顿时都被调动起来了。
00：30 - 00：40 同样是右声道的电吉他， shinoda 负责的部分，在引入主歌第二部分之前，也是三小段旋律，每次略有不同，娓娓道来，轻松跳跃，日常感十足。
00：50 - 01：10 这部分是副歌，比起前两段连贯性更强，一段稍显沙哑的吉他。先扫弦，然后接一段变化的旋律，两个小节共八段，也是我觉得非常好听的部分。
01：35 - 01：45 还是 shinoda 的部分，我几乎每次听歌都在等待这一段旋律。在结构上和开头十秒异曲同工，三加一的构成，惊人的毒性，非常棒！
整首曲子的伴奏充满很多这样令人惊喜的小节，配合主旋律，交替穿插出现，构成了基本的旋律结构，算是 wowaka 在作曲时惯用的手法。在一些旋律中贝斯也很有亮点，不同于吉他那种尖锐又清亮的跃动感，贝斯的低音是很连贯的，让这首子的调性不会显得浮躁。
日常感，是这首歌给人的最为突出的感受，这种稍显轻松的日常感在ヒトリエ的曲子中并不常见。很多人喜欢用“兴高采烈的丧曲” 这样的描述来形容ヒトリエ的歌曲，但其实只有这首最符合这样的形容，可能是商业用曲的缘故，这首歌使用了比较积极的曲调处理。因而在抒情基调并非强烈的消极，我更加倾向于称之为“小确丧”，只是一种略微的郁闷，觉得有点压抑，内心有点孤单。结合歌名 “one me two heart” ，是一种自问自答的。碎碎念的歌词，体现出那种并不强烈的矛盾情绪，但它就是存在在那里，挥之不去。在这张专辑里，我认为 DEEPER 代表了更加深刻的挖掘和反思，让所谓“哀歌”的概念出现了更加多样的变化。悲伤只是一种最为浅层次的表达，在其背后，是各种不同的思绪，可能是孤单，疲惫，愤怒，疯狂，荒谬或者像这首歌一样，一种源于日常的小确丧。
Swipe，Shrink
让我觉得带着很强年代感的曲子，旋律是一等，尤其要表扬 shinoda 的吉他，游走的声音就像在蜿蜒的赛道上疾行的赛车，那种充满撕裂质感的电吉他很像轮胎抓地时那种 skr 的声音。
开头的鼓点在乐队的曲子里是比较少见的，很通透。然后是电吉他， shinoda 的部分是连贯的，而 wowaka 的部分则是零碎的陪衬，整体带有一点金属的风格。逃げるのが一番難しい 开始的主歌第一段演唱很随意，吉他也很随意。整曲都刻意弱化了节奏而加强了那种摇摆的感觉，给人起舞的欲望。两段主歌交织重复一次后无缝切入迷幻金属风格的副歌，这个连贯的处理相当带感！全员的和声是一大亮点。 wowaka 低音，其余三人高音，吉他作为主要的伴奏， riff 也好，歌词也好都是那种一唱三叹重复的咏叹。我最喜欢的部分从 3 分 44 秒开始，也就是结尾处的电吉他演奏。首先螺旋上升的旋律非常抓耳，加上贝斯给这一段节奏染上了一点悲伤的色彩，整体的层次也把握得非常好，不说多余的，强烈推荐。
如果说之前的歌都表达的是一种逃避的心态，这首歌一反常态，开头就坦言道，逃避是第一大难事，态度非常潇洒。为了生存，为了和自己心目中尊崇的事物共存，即便是自己讨厌的世界也不会逃避，也会以爱的心态去面对。还不忘保持现实批判的本色
1 | 皆して廻れよ、シュリンクして伝えるよ |
这样的解读是不是带了一点悲剧的英雄主义色彩？或许就是因为如此，这首歌才会体现出如此强烈的悲壮但又洒脱的气质吧。
トーキーダンス
既然被称为末世舞厅的姐妹曲，这首 Toki dance 在风格上自然类似于 V 家时期，果然剧毒式的强烈的前奏，循环了至少六遍，然后才接入主歌。惊人的语速，念白式的日常，透露的是疯狂的状态。演奏部分则是贝斯的主场，力量感深刻，也表现出恰到好处的动听和野性的结合。
疯狂是本曲的特征，这种疯狂来源于长久的压抑得到的释放，这种释放带来不是轻松，而是崩坏。这种崩坏就体现在一开始，开头的电流音预示着整首歌的异常。主歌部分的意象都是荒谬的：喧闹的房间、红靴子、黑白的人影、散乱的头发。何でもかんでも つまらないことばかり、を繰り返した 宣泄着心中压抑的强烈的不满，情绪的爆发已经来到极点。
1 | 好きも嫌いも認めるよ |
尖刻的假音拉开了副歌的序幕。在舞台上笑吧哭吧，这样的表达就像是走投无路的最后的疯狂，无法停下的舞步，尝试让自己永远不再面对现实。在这醉生梦死中抛弃了最后的羞耻感。3 分钟开始的念白是一大亮点， wowaka 机械式的声音不带感情地倾诉着对于生活状态的不满和理想的破灭，自我和周遭都变得越来越诡异。最后变得随波逐流。由此我可以联想很多，价值观的趋同，真正的个性表达在缺失，个人的力量是无助的，尽管他看到这样的现实，但又无可奈何，他要对抗的，所以也只好在滅茶苦茶中不停舞蹈吧。在 wowaka 的世界观里，音乐性总会成为那些失落的个体最终的救赎，艺术提供一个暂时让我们忘记繁重现实的空间，一旦上瘾而深陷其中就难以再回到不堪的现实中来了。
輪郭
我个人对这首并不感冒，但是这首曲子应该可以算通俗意义上的好听。旋律带着 wowaka 的那种动听，编曲大气，风格上也不是ヒトリエ其他曲子那种相对小众的曲风，在整体感觉上很有商业式的 AniSong 的燃系曲的特点。这种风格怎么说呢，虽然听一两次会觉得好听，但实际上经不起循环。个人认为整首曲子真正的高潮出现在 2：28 之后的这一段间奏里，旋律是不断上升的，这一段会更加具有冲击力。抒情上也和之前的曲子有了一些重复，如果整张专辑听下来，可能会在这里感到审美疲劳了，好在随即而来的 track 7 注定能够给你带来惊喜。
フユノ
track 7 ，フユノ，也就是冬の，可以理解为冬天的，或者在冬天。初见ヒトリエ的曲子，这首歌对我的意义可见一斑，所以想先谈一些和曲子本身无关的东西。
大致是在 2017 上半年中被网易云的日推了这首歌，初见就非常喜欢，不时循环，如今在各个平台加起来循环了几百次了，并且时至今日，它依然没有让我觉得厌烦。フユノ让我开始喜欢上ヒトリエ，进而喜欢上邦摇和 V 家，改变了我过去单曲为导向的听歌方式，开始关注专辑和歌手，可以说是一首颠覆我本人音乐经历的曲子。我甚至因为记不起到底是在哪一天听到这首歌，而开始有了写日记的习惯。有些人会认为一首歌可以改变一个人的一生，如果真要说哪首歌改变了我的人生的话应该就是这首了。
总体来说，这不是一首 typical 的 wowaka 的曲子， wowaka 最让人印象深刻的是像末世舞厅、里表情人和滚女这样快节奏的毒曲，但他并不是不会写慢歌。他早期的一首慢歌少女について我非常喜欢，他给魔圆写过 and I’m home 这样温柔的不像话的曲子，还参与制作了未闻花名那个版本的 secret base 。但是相信大对数听过 wowaka 歌曲的人并不能把这类歌和逃避现实 P 联系在一起。对于这首歌也是，相当温柔和含蓄，但就是这样一首不太 wowaka 的歌反而成了ヒトリエ在国内最热门的曲子。
フユノ在前奏部分的钢琴妙极，钢琴的前奏和专辑封面在通感上达到了惊人的和谐和相性，一种易碎而轻巧的美感。值得一提的是，フユノ同样是依托于一段主旋律展开的，没有各种丰富的小旋律形成复杂的编曲，而就是前奏的旋律贯穿始终。在前半段，各种乐器的处理都彰显一个“轻”字——电吉他细碎得仿佛声音是从远处传来的，而贝斯缓慢地叙述竟然显得有些催困，当然这二者同样是在围绕着主旋律展开自己的调子。 27 秒后鼓声开始进入背景的伴奏中，也显得非常细微和柔和，同时把整个曲子的基调降低了下来。在主歌第一段唱了两遍之后，比较低沉的鼓点才开始出现，并且随着渐强的节奏，歌曲开始变得更加具有力度。作为副歌的引导，主歌的第二部分在旋律上表现出的是一种反复的咏叹，背景的钢琴开始出现连续不断的低音，贝斯和吉他都在逐渐引导着编曲走向一种外倾的强烈情绪，伴随着再一次的密集鼓点，副歌部分呈现出来了。
wowaka 在フユノ里回归了最为常见的处理方式，并不复杂的一段副歌，并且在节奏和力度上被弱化了，不像是在呐喊出自己的情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密集而细碎的抒情——连贯，是フユノ的副歌在听感上的直接印象，以密度来补足力度的缺失，这是フユノ的处理方式。强烈的情绪能够实实在在地转达给了听者，但是听者的感觉却是有距离的，朦胧的。而在后半段，歌曲的格局再次提升，在第三次副歌中完成强烈的情绪爆发。来到 3 分 30 秒时，听者已经基本熟悉了歌曲结构。这时紧接一段比较伴随着浓郁伴奏的低沉演唱。然后是一段清唱，采取了极低极轻的处理，伴奏只剩下钢琴和细碎鼓点。欲扬先抑，所以当最后一段副歌再次呈现时，抒情在这里再次达到高潮，这部分 wowaka 采用了真声，而非前两次副歌的假声，这使演唱更有力度。由静入动，动静的对比之下，最后一段副歌在抒情上表现出极强的感染力，加上结尾升调，整首歌的后半段真正完成了，简单而直接的有力抒情，切中要害，我当初听完后极为震撼。
所以这样一首歌又希望传达什么呢？ DEEPER 这张专辑，我觉得它至始至终都在强调哀歌的多样性，这首歌所展现的感情，我借用网易云一句极具解析力的评论，就是一种玩世不恭的哀伤。你觉得演唱者在フユノ塑造的是倾注了大量的感情的角色，还是游离于感情之外的角色呢？或许都有吧，因此这首歌的抒情我觉得是暧昧不清的，演唱和旋律所产生的距离感和朦胧感，正是这种情感最为直接的体现。歌词呈现的画面虽然很清晰——摇曳着的冬日的街景，相顾无言的少年少女，但是 wowaka 还是加入了大量细腻的心理描写，有很大的遐想空间——是相互别离的思绪？是青涩含蓄的情愫？是细致入微的物哀？还是弥散于季节的太宰治式的忧郁？让人很在意却又捉摸不透，但其实都无所谓了。
バスタブと夢遊
歌名直译，浴缸与梦游。这首歌也是在旋律和编曲上非常出彩的，尤其是演奏。开头两边的吉他就显得非常抓耳， wowaka 的吉他作为最为下沉的低调，还是那种 3 + 1 的旋律，三段重复加上一段变调，如此循环， shinoda 的部分则是一段旋律自始至终的循环。再次吹一下イガラシ的神仙贝斯，疾走的感觉，很有 power ，太过抢戏。这首歌的风格并不非常强烈， wowaka 的嗓音加上 shinoda 的和声给人一种迷幻和诡异的感觉，恰似梦游。转折出现在 1 分 45 秒的ああもういい之后，演奏变得犀利起来，出现了类似行进曲风格的旋律，这一段比起主歌前半段的沉溺，就显得很激昂，尤其是吉他部分。在即将进入副歌的部分，出现了一段伴奏的间歇，毕竟刚刚经历了这段高昂的旋律之后，所以稍加喘气，马上进入更加激爽的副歌。副歌几乎全程假音，那种极端强烈的控诉情绪就很淋漓尽致地表现出来了。间奏出现比我预料要早，依旧是シノダ的主场，毒辣不减。
在抒情上，这首歌也是出现了两种风格，前半段的沉溺感，那种低落和迷幻的情绪，正如 bathtub 一样，仿佛随时都会在消极中窒息。但是后半段的情感就完全外化，那种不好的感觉，在暴躁的表达中走向高潮。忍不了了就终于在歌声中发泄出来 ねえ唄って这一句带着明显的任性，再次传达对于音乐性的思考，一种情绪的发泄和化解。
後天症のバックビート
这首曲子上，感觉 wowaka 的毒性稍微收敛了，在 DEEPER 这张专辑里，后天症的旋律并不算非常突出，但是节奏感确实非常出色。尤其是 shinoda 的电吉他，用吉他那种断断续续的弹奏处理连续的旋律变化。后天症指的是那些获得性的病症，バックビート就是 backbeat ，似乎是一种节拍相关的音乐术语
人声先入，才接入伴奏。主歌部分算是对开头的重复，但是通过对伴奏的处理，在听感上可以感受到变化。后半段听着很有新鲜感，节奏比较慢， rock 的感觉也弱了很多。副歌部分， wowaka 的演唱很显唱功，假声的处理，尤其是第二段的时候，拖长的假音配上疾走的吉他，那种绵延的感觉非常生动。在表意上，感觉和梦游有一点重复，这两首给我的感觉在很多地方都有一点相似，歌曲的气质同样是颓废感，丧气和无目的的压抑感，在通过音乐，通过歌声抒发自己的沮丧。唉这张专最大的毛病就是抒情给我的感觉都大同小异。好在 wowaka 本来写的词就非常意识流，不必深究欣赏作曲就好。
MIRROR
来到 track 10了，作为整专的收尾，我觉得 MIRROR 算是 DEEPER 里最有味道的一首歌，也是最深刻的一首歌。フユノ虽然让人印象深刻，但要是论表意，其实也无非寂寥感和失落的心情，但是 MIRROR 甚至带有哲学的韵味。歌曲中的你和我，既可以理解为两个命运相连的个体，也是一个自我的两个矛盾方面，似乎就如两个我一般，像心分け一样，分裂的自我。在 MIRROR 里，我们看到的似乎是自我的残缺，心的一部分死去了，逐渐腐烂。在这样一个荒谬的世界里，自我也开始变得破碎不堪。
开场是很别致，荒芜的感觉，吉他的音效好像是巨大而空旷的空间里，细碎的空气音划过金属，微微振荡，这种声音其实有很强的叙事的潜力。接下来的前奏也是一反常态，慢摇，几乎是非常舒缓的节奏，很类似脚步的节奏。 开头的细碎音并没有消失，而是和现在的旋律组成一种娓娓道来的感觉。然后就是 wowaka 的声音，不躁狂了，不抑郁了，很直白朴素透着温暖。感觉 wowaka 的嗓音适合唱慢歌，他的声音在这样的歌曲里显得更有魅力。副歌也没有补充力道，甚至让我一度怀疑这一段到底是不是副歌了。ないてるのに……这一段是很撕心裂肺的，但不是那种一下子倾注很多情感的呐喊，而是通过重复，不断重复而将这种绝望无助的悲伤演绎出来。加上后一段的吉他，这种本身就带有很强撕裂感的声音其实已经很明显地渲染出一种割裂的感觉。
当主歌重复第二遍的时候，我本以为会把那种重复的咏唱再来一次，然后加一段间奏，再来一次副歌，但是最后一首歌 wowaka 不打算那么俗套了，从 2:18 的变奏开始，这首歌就宣告着变化。这段异常惊艳的编曲一转前半段的风格，贝斯和加入和鼓点的加重带有很强数滚风格，同时出现了和声，和前半段风格迥异。在一段间歇之后之间接入极具震撼力的副歌，同时这一段更是张扬地表现出直击人心的哀伤， 有趣的是，在结尾部分，旋律再次发生转换，进入那种强烈的节奏中，在结尾戛然而止，回味无穷。这样的编曲把两端风格相差巨大的音乐通过这样的方式衔接在一起，虽然有些许生硬（习惯就很带感）但通过这样的衔接，映射出这首歌独特的主题。
1 | 僕らは鏡だ、生き急いだまま互いを映す |
这是整首曲子的第一句歌词，也是直接反映出主题的歌词。互为镜像的两人，互相映照出彼此，我看见你看不见的，你看见我看不见的。与其理解成命运紧密相依的两个个体，不如当成一个个体的两个截然不同的面貌，在面对这个不合理的世界时，所展现的两种截然的态度，更是对这个世界两种截然的解读。舒缓和疾走，正如懦弱与坚韧、妥协与抗争。双方都在和对方共鸣，才构成了 wowaka 完整的音乐性。这首歌很像 wowaka 的自我解剖——自己的音乐中那份厌世感的两个极端，一是走向毁灭和疯狂，二则是走向沉沦和哀伤。缺一不可。这种态度在乐队的另一首歌 doppel 也有体现。
写在最后
DEEPER 这张专辑，虽然因为一些商业的因素而缺少了连贯感，但我从听众的角度来看，这张专辑确实达到了一个非常高的水准，整张专辑的歌都非常耐听的。不论是 wowaka 拿手的快歌，还是能够展现独特韵味的慢歌都在不让人失望的基础上加入了不同的独到的理解，毒性不减。正是因为如此，我才会如此喜欢这张专辑，我人生中买的第一张实体 CD 就是 DEEPER ，虽然那个时候我对这张专辑热爱程度还不如现在这样强烈。
所以 DEEPER 到底意味着什么呢？我相信每一个听完专辑的人都会有不同的看法。从直观上来看是一种对于ヒトリエ的音乐态度更深刻的挖掘，对于那种自始至终鲜明存在的消极风格更加多样化的表达。在乐队的音乐中，广义的颓丧和一种近乎痴迷的对音乐性是自始至终存在的。这两种态度之间的关系，以及它们是如何从周遭世界中诞生并与现实互动的，我觉得 DEEPER 似乎在尝试回答这些问题。
而就我个人而言，这张专辑让我遇见了ヒトリエ这个乐队，其意义不言自明。
DEEPER：深陷颓丧与音乐性